《雙人首蛇身俑》（修復前塊數(shù)117）

一部《我在故宮修文物》的紀錄片，讓文物修復的工作受到外界關(guān)注，在成都，同樣也有一批文物修復師，通過一雙妙手恢復著文物原本的奪目光彩。日前，《考古成都——新世紀成都地區(qū)考古成果展》正在成都金沙遺址博物館展出，觀眾除了看到近30處成都平原重要考古遺址，還可以了解到考古發(fā)掘、文物保護修復過程中驚心動魄的故事與花絮——從金沙遺址象牙的有機硅封存，到趙廷隱墓壁畫的完整揭取和保護，再到老官山飽水竹木漆器的提取和修復……文保人員嚴謹?shù)摹霸\斷”和“對癥下藥”，這才使文物得以完整保存。

　　《雙人首蛇身俑》

　　碎成117片

　　兩位修復師拼對粘接3個月

　　2011年，趙廷隱墓在成都市龍泉驛區(qū)十陵鎮(zhèn)被發(fā)現(xiàn)。當年參與考古發(fā)掘的工作人員介紹，趙廷隱為后蜀開國功臣，在后蜀皇帝孟知祥時期受詔輔政，后相繼擔任太師、中書令（相當于宰相職務(wù)），獲封“宋王”。趙廷隱墓的墓室面積達270平方米，是繼前蜀王建墓（永陵）、后蜀皇帝孟知祥墓之后，保存最完整、最精美的古墓。

　　“趙廷隱墓隨葬彩繪陶俑剛出土時，全都被土壤包埋，出土陶片已經(jīng)碎成了小塊?！背啥嘉奈锟脊叛芯吭何谋Ｖ行母敝魅螌O杰介紹，“由于彩繪易脫落，因此在發(fā)掘現(xiàn)場需對彩繪進行臨時加固。陶片清理出來后還需進行臨時簡單的拼對粘接處理，并打包搬運至室內(nèi)?！睂O杰說，出土的陶片整整裝了58箱。《雙人首蛇身俑》也是這批墓葬中修復的：蛇身，兩端為人首，造型獨特，引得不少觀眾駐足欣賞?！巴诰虺鰜頃r基本上都是五六厘米的小碎片”孫杰說，“陶質(zhì)文物運回實驗室后，文保人員先對其進行病害分析，并有針對性地制定保護修復方案，然后進行拼對、表面清理、彩繪及顏料層加固、修復、復原、作色、作舊等?！本拖袷亲鲆粋€拼圖，文保人員需要為每一個陶片找到對應(yīng)的位置，而難度恰恰也在這里。

　　“像圖紙這樣的東西是沒有的，修復師只能根據(jù)陶片的材質(zhì)、厚度，以及茬口、顏色等進行逐一分類，再按照現(xiàn)有的考古研究及相關(guān)文獻資料，例如當時的陪葬習俗等進行比對，這樣一點點地去拼對粘接?！睂O杰說，《雙人首蛇身俑》修復前一共挖掘出117個碎片，它的拼對粘接工作由兩位修復師用了3個月的時間完成。

　　吹樂器的陶俑

　　缺失一只左手

　　現(xiàn)有考古研究不能提供修復依據(jù)

　　在許多不知內(nèi)情的普通公眾看來，考古可能是神秘、驚險的“掘?qū)殹惫ぷ?，也可能是日復一日地枯燥發(fā)掘，總與“挖土”有幾分相似。不可否認的是，田野工作確實是考古發(fā)掘的基石，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科技考古早已廣泛應(yīng)用，并開始出現(xiàn)在了大眾的視野中?！拔覀?nèi)庋劭梢姷亩酁槠扑椤㈩伾撀?，但其間發(fā)生的化學改變則需要借助現(xiàn)代分析儀器的科學檢測?！睂O杰表示，比如陶器埋藏地下多年，經(jīng)地下水反復浸泡，鹽分不停被析出——結(jié)晶，這樣的過程就可能引起陶器的酥粉，“陶器的表面強度、陶胎的成分、選用的顏料等都需要現(xiàn)代儀器的檢測?！?br/>
　　采訪中，孫杰特別提到了對趙廷隱墓中一套陶質(zhì)彩繪庭院的修復。“它的碎片散落較多，前期修復的過程中，很多碎片沒有找齊，缺失的部位只能先用其他材料代替，在后面找到了碎塊后再進行置換，做二次修復。當然，更困難的是關(guān)于陶房的考古依據(jù)太少了，我們考古常見的陶房有單體多層的多個獨立構(gòu)件拼擺而成的，但在修復過程中，大家經(jīng)過反復地研究、比對，發(fā)現(xiàn)一層的上面還有很多放置的痕跡，最后發(fā)現(xiàn)與二層的痕跡相吻合，確定這是一個兩層樓的陶房?！?br/>
　　細心的觀眾可能會發(fā)現(xiàn)，展廳內(nèi)展出的《吹篳篥的女傭》還缺失一只左手，“我們知道她正在吹奏樂器，但當時的演奏姿態(tài)是怎樣的？我們查閱很多資料，結(jié)合考古研究，并不能提供可靠的修復依據(jù)，完善缺失部位的細節(jié)，因此沒有修復其左手?！睂O杰笑說，“所以，文物保護修復不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沒有足夠的研究資料和修復依據(jù)，即使修復師的想象力再好也沒用。文物修復是建立在考古研究基礎(chǔ)上的，得有考古依據(jù)?！?br/>
　　木漆器

　　進行置換脫水

　　處理后絕對含水率在15%以下

　　在近年成都考古發(fā)現(xiàn)中，以成都商業(yè)街船棺葬和老官山漢墓出土的漆器最多，也最為重要。本次展覽中最大的一件展品——出土于商業(yè)街船棺葬的漆床，長約2.55米、寬約1.3米，是同時期我國出土體量最大、保存最為完整的漆床，這還是它第一次對公眾展出。整個漆床用不銹鋼矩管和亞克力板材作為支撐，這是因為出土木漆器不如陶瓷器、青銅器質(zhì)地堅硬，十分脆弱。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文物保護與修復中心楊弢館員介紹，“干千年、濕萬年、不干不濕就半年”，此話不假，在出土文物中，木漆器要能夠保存下來，要么在西北干燥的地區(qū)，要么就是湖南、湖北這些地下水位高的地方。如果任由其自然干燥，就會出現(xiàn)胎體收縮變形，漆皮開裂起翹，那么就難以看到這些精美的文物了。楊弢說，由于樹種和埋藏環(huán)境的差異，出土木漆器的絕對含水率差異很大，木材的“絕對含水率”，即木材中所含水分的重量與絕干后木材重量的百分比?！靶驴撤ツ静牡慕^對含水率一般不會超過70%，商業(yè)街出土的這批漆器絕對含水率超過了400%，有的甚至高達800%至1000%。”

　　出土木漆器的脫水處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少則三五年，長的可達十幾二十年——以商業(yè)街船棺遺址出土的一批木漆器為例，從2000年到2010年，這些大型木漆器構(gòu)件就在水里沉睡?！澳酒崞鬟M入實驗室后，文保人員一般需要進行仔細的信息采集，包括攝影、測量、繪圖等，留存原始資料。此外還需要辨別木材的種類，對其含水率、干縮率進行測試?！鄙鲜兰o七八十年代，湖南和湖北地區(qū)就曾處理過很多飽水木漆器，在解決脫水的問題中也積累了不少經(jīng)驗。

　　研究人員介紹，湖北省博物館最開始選用乙二醛這種化學試劑作為加固劑填充飽水竹木漆器中，后來荊州文物保護中心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了優(yōu)化，采用不同配比的乙二醛復合液對飽水竹木漆器進行脫水處理。楊弢介紹，在浸漬期間木材中的水分被乙二醛復合液逐步置換，文保人員需要定期監(jiān)測乙二醛復合液的密度、酸堿度等。置換徹底以后，是一個蔭干的過程，“脫水處理后的木漆器絕對含水率要控制在15%以下，最后進行封護處理，以減緩大氣濕度波動對木漆器的影響?！?br/>
　　漆禁

　　這件漆禁出土時，其中一半紋飾保存較好，一半已經(jīng)不太清晰，文保人員使用多光譜相機（光源包括紅外、紫外和可見光等多個波段）對紋飾進行攝影。綜合不同波段下的照片，先用鉛筆在紙上勾勒出器物上原有的紋飾線條，再根據(jù)對稱性、連貫性等規(guī)律在紙上對紋飾進行補全，復原后的紋飾線圖要先與考古專家進行充分的溝通，達成一致意見后再在實物上進行全色、接筆、補繪等操作。由于下筆之后難以修改，需要修復人員盡可能一筆到位，所以修復的時候他們身邊會放有紙張或木板，經(jīng)多次嘗試確保熟練無誤后再下筆。